消 息

（龚嘉伟在2021 北师⼤交叉学科前沿论坛上的的讲话）
在21世纪的今天，“媒体”和“设计”已成为核心术语。媒体涵盖广泛的存储和通信技术及其关联的文化和系统，而设计不再仅仅指代表面的审美或装饰，而是扩展为人与技术设备、环境及日常生活社区之间的互动关系。数字化设计和媒体的网络化改变了当代文化领域，使我们对其既有依附感，也可能感到挫败。媒体艺术和设计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影响着我们的学习、工作、娱乐、思考、行动和交流方式。 

在探讨科技艺术创作中的媒体应用时，我们会遇到许多的界定，如混合媒体、电子媒体、多媒体、数字媒体、新媒体和跨媒体等等，这些概念在过去半个多世纪中不断演变，反映了艺术与科技的互动。那么，什么是跨媒体（transmedia）？我们是否需要重新定义自己的创作方式？“Transmedia”由“Trans-”和“Media”构成。“Trans-”源自拉丁语，意为“跨越”“超越”“穿透”“彻底改变”等，结合“Media”后，跨媒体通常指涉及不同平台生成内容的创作模式。它不仅涵盖了传统艺术实践，还结合了新兴技术，形成跨媒介的艺术表达方式。 

从不同媒体和技术的结合出发，一些艺术家的作品提供了范例。意大利艺术家Alessandro Bavari的《Corvus Corax》（1995）和《Primum Mobile》（1996）等作品表面上看似绘画，但又带有明显的摄影特征，展现出摄影与绘画的交融。同样，数字场景绘制在电影与电视制作中广泛应用。美国艺术家Tim Matney作为数字绘景艺术家，通过拍摄照片，运用透视法拼接调整，使图像色彩和比例达到视觉统一。举例来说，为了拍摄一部以上世纪中叶为时代背景的电影，可能需要花费巨资搭建布景，来重现当时的自然和人文景观。而数字绘景技术则能在计算机上高效完成，赋予影视制作更大的创作自由。 

1995年上映的《玩具总动员》是皮克斯动画工作室制作的首部全3D建模的动画电影。与今天的标准相比，25年前的动画设计显得生硬，材质的塑料感也很明显。如今，3D技术已取得飞跃式发展。从硬件角度来看，20多年前计算机性能有限，渲染需要较长时间，而现代高性能CPU和GPU使实时渲染和复杂模拟成为可能。软件方面，过去的工具较为基础，如今的3D建模、纹理处理、物理仿真和AI辅助动画等功能高度集成。动画技术也经历了从手工关键帧到动作捕捉和智能算法的革新，使动画更加流畅和真实。然而，尽管技术不断进步，创造性的艺术眼光仍是突破界限的关键。 

传统3D建模和动画制作包含11个基本步骤：概念与故事板、3D建模、材质贴图、骨骼绑定、动画制作、灯光设置、摄影机调整、渲染、特效合成、配乐及音效处理、剪辑与最终输出。如今，一些创新的建模方式，如ZBrush的雕刻模式，突破了传统硬编码建模，使创作更为直观。而Shapr3D等工具更进一步，借助iPad与Apple Pencil实现直觉化3D建模设计。例如，在首饰设计中，以往因贵金属和宝石的昂贵成本，设计验证过程困难。通过3D建模软件，设计师可在虚拟环境中精确测试并调整设计，减少错误和浪费。 

另一项3D科技的应用是数字扫描与动态捕捉，前者广泛用于历史文物的存档与保护。未来，通过高精度数字扫描获得的数据和新型的打印材料，人们可以完全精准复刻米开朗基罗的《大卫》雕像。与此同时，电影行业对动作捕捉技术的应用促使它不断升级，未来的电影可能不再需要明星亲自出演，而是通过人脸表情和身体运动的数据捕捉，将其应用于虚拟角色上，来取代既耗时耗力，又耗经费的拍摄制作过程。

3D科技的第三个重要应用是虚拟现实（VR）。计算机辅助虚拟环境（CAVE）是一种沉浸式虚拟现实系统，广泛用于城市规划、土木工程、工业设计、飞行员与驾驶培训等领域。而最接近大众的VR应用则是电子游戏，它通过头戴式显示器（HMD）提供身临其境的游戏体验。VR技术也逐渐进入艺术创作领域，VR动画创作工具如Quill、Unreal Engine VR Editor、AnimVR等，使艺术家可以在虚拟空间内直接绘制动画场景。此外，VR绘画工具如Tilt Brush、Gravity Sketch等，颠覆了传统二维绘画模式，每一笔划都在3D空间中完成且具有雕塑式的立体感，为绘画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。 

虚拟现实技术不仅改变了动画制作方式，也增强了创作者对空间的理解。动画师可以在沉浸式环境中创作，精确调整比例、光照和舞台布局，使动画更具真实感。VR界面提高了动画制作效率，使角色装配、动画关键帧调整、360度视频整合等更加便捷，并促进团队协作，使动画制作流程更流畅。VR还改变了观众的观看体验，使他们能够沉浸在故事之中，与角色互动，从线性叙事向更自由的叙事方式转变。随着VR和扩展现实（XR）技术的发展，动画工具将更加直观，质量也将大幅提升，未来几年VR动画必将取得重大突破。例如，荣获艾美奖的Oculus Story Studio的作品《Dear Angelica》，是一部完全在VR环境中手绘完成的动画短片，突破了传统动画制作的界限，创造出沉浸式的叙事体验。 

近年来，影视行业涌现出“虚拟制片”（Virtual Production）技术，它结合实景拍摄与计算机图形，使导演和剧组能够实时在数字环境中拍摄，大幅降低成本，提高创作效率，并实现更快的场景转换和全球远程协作。增强现实（AR）也是虚拟现实的重要延伸。AR通过叠加数字视觉元素和声音，将真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相结合，在教育、医疗、社会研究和艺术等领域产生了广泛影响。例如，在荷兰Noorderzon表演艺术节上，AR和混合现实技术被用于增强观众的现实体验，为不同领域的应用探索了新的可能性。 

与此同时，跨媒体实践在设计教育中的应用也日益广泛。例如，位于洛杉矶的艺术中心设计学院，在它跨媒体设计专业的课程设置中，探索物质媒介与数字媒介之间的关系，并研究如何在不同平台上的创意表达。学生学习如何在未来的传播环境中运用跨媒体设计，通过书籍、应用程序、电影等多种媒介进行叙事，培养综合的设计能力。 

跨媒体实践使创意媒体的开放性、多层次性和交互性成为可能。科学、技术与哲学的交融突破了传统视觉艺术门类的界限，为跨学科的艺术与设计实践提供了多元选择。从平面设计、建筑、摄影、影像、装置艺术到新媒体，再到音乐创作、舞蹈与工业设计，不同背景和经验的创作者共同推动着这一领域的发展。跨媒体艺术强调实验性、批判性思维和反思性创作方式，成为了21世纪艺术与设计创新的核心方向。必须强调的是，技术本身并不是最终的答案，真正驱动创作的是思想，而不是工具。